那里摆卖的都是簪钗。
都说取氤楼内搜罗了全天下的新奇玩意,就算是一支在寻常不过的步摇,光累丝手法、嵌珠手艺都能写满大半个春闱考场。
被一支放在正中间的金簪吸引了视线,她下意识去摸,临簪尾上的珠兰不过半寸距离时,不料被捷足先登了。
“荆三姑娘眼光当真不错,不过这簪子,本姑娘要了。”
周潇潇满脸娇纵,视线蛮横地扫视过去,盎然一副不可一世的小霸王姿态。
看着她自以为很潇洒的姿态,荆微骊是真的烦了:“周姑娘当真是有意思,总喜欢跟我抢点什么,怎么,周府家大业大,竟没教会自家嫡女不能拾人牙慧的道理?”
说完,她又故意冷哼哼追道:“当真是小孩子心性,莫非是没出过门没见过好东西?”
她话头指得明确,听得周潇潇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甚是有趣。
边上不知何时围了几个竖着耳朵看热闹的路人,有个胆子大的竟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忍俊不禁的面容上仿若落下一排字。
——这位貌美的小女郎当真是生得伶牙俐齿。
被骂的心里窝火,周潇潇刚欲还嘴,就有人上前阻断了正常对峙。
一位身着土黄色衣袍的男人笑眯眯地走近,他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模样,身材不算高大还有些圆润,留着讨喜的短胡茬,小缝似的吊梢眼生得奇妙,不仅不让人觉得精明反感,倒是多了两分喜感。
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套着粗衣的店家伙计,伙计的手里端着托盘,上面不多不少,竟然只放了一支同周潇潇手中一般无二的金簪。
九转累丝中点缀红、蓝双珠,似鸢尾,似凤收,金簪的首尾皆用极细的刀尖勾勒出了一圈圈细致的荼蘼纹理,瑰丽华贵。
荆微骊不认识眼前的人,只觉得他气质非凡,反观经常来逛两圈却难得出手一番的周潇潇,脸色登时僵住。
男人在两个小姑娘三步外停住,给托着金簪的伙计比了个手势,慢悠悠道:“这位可是荆三姑娘?我是取氤楼的掌柜步寅,若您不嫌弃,不置可否能收下这支簪子?”
荆微骊怔了怔神,有些不明所以。
不等她出声表态,周潇潇就先一步站不住了,急切地扯开嗓子:“送给她?凭什么!”
因为盈满到溢出来的眼红,周潇潇的言辞、神色可谓是半点世家千金的模样也寻不着了,只见她狠着一双瞳,细细的眉毛皱成了坑洼山带,指尖在簪子和荆微骊之间来回打转。
一看就知是被吓到且气到了。
周围认识步寅的不在少数,瞅见这位大掌柜竟然亲自现身,甚至还说要送给一位年轻女子金簪的时候也都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瑟缩的眼仁,微张的唇齿,无一不彰显着他们的惊叹。
步寅是谁啊,荷京里有名的商贾之人。先不说他一身的手段,光这副冷暖不近身的脾性就不知威慑了多少人。
周遭人脸上的细微变动被荆微骊看在眼中,她眯了眯眸子,心里有了盘算。
虽然不知道这位步掌柜是何意思,可既然让她逮住了机会好好气一气周潇潇,怎么能放过呢。
红唇勾起一抹勾魂摄魄的弧度,宛凝脂的素手抬起,将那支金簪拿在手里,轻轻一笑,便胜过春日中百丈风华。
只是这美人虽然艳色独绝,嘴巴上也是半点不留情面:“自然是因为本姑娘貌美骗骗,仪态万千,比起你这个还没长得、只会咋咋呼呼的小娃娃可强上太多了,步掌柜您说是吧?”
莫大的帽子就这样扔过来,步寅苦笑,当真是接也不是丢也不是。
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他把拳头拿在唇边轻咳了声,余光忍不住,好奇再在面前人身上打量了一瞬。
不显山露水地收回不该有的心绪,他浅笑,娓娓道来:“送您簪子一事是我们东家吩咐的,他还特地交代了,若是怕认不出,就让我们找楼中最漂亮的那位小女郎,定没错。”
他把话茬吐得简言意骇,不仅立场明了,自己身上也摘得干净。
旁边诧异的声音也愈来愈大,无不是在感叹他步寅竟然不是取氤楼的主人,他的背后竟然还有个从来没听过的东家,更有人已经压不住音量,开始同友人讨论能让步寅这类笑面虎俯首称臣的东家,又该是个怎么样的狠角色。
荆微骊抿唇,灵动一笑:“那就替我谢过你们东家吧,只是这簪子我忽得又不想收了。”
说着,她眸色如鞭,转向了还被周潇潇拿在手里的那支。
她是个有脾气的,无论穿衣还是佩戴首饰,格外不喜欢与他人用一样的物件,即使这支簪子再怎么深得她的喜欢。
步寅是成名多年的商人,自然有一套听音辨色的本事,依旧是那张和善的模样,他简言意骇道:“这位姑娘手里的簪子是我们特地准备的赝品,分文不值的。”
“你们居然放赝品!”周潇潇急了。
她愤恨地看了眼手里的簪子,胸腔里的跳动猛地加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