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搬完货,隔壁租客来买黑笔,对方是个退学的中职生,叫郭至。这条街真是有意思。在何司理家里的年轻人,大多有留学背景。但回到杂货店这里,最多的是中职,高中生,收入三千的公职人,月嫂和天桥商贩。
中职生长得不错,短发乌黑,皮肤白皙,说话细声细气,看不出会退学的样子。带着她的妈妈是厂工,不经常回来。这种似曾相识的生活常常让你恍惚。
“郭至!”大概是年纪越大越八公,你突然喊住要走的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少女绷紧了白净面皮,闪过一丝阴影。她咬了咬唇,“看不惯。”
“看不惯什么”
“不知道怎么和你说。”郭至挤出一个酒窝。
你选择打断自己的冒味,“回去吧,如果需要帮助就找阿姨。”
看着少女纤细的背影,你的脑海闪回从高中回到县城,从校园里带着优越感行走的优等生同学到路过涂满眼影红唇的小学同学。那些面容尚未长成的纯真少女,为什么在十几岁后迅速走向两极分化。
但郭至显然是更有意思的女孩。
她妈妈从厂里面回来休息的时候总是说教,为什么懦懦缩缩的女人,在自己女儿面前,却能换一个人,威严而野蛮呢?
你是房东,慢慢知道她退学的原因。在舍友的水里下干燥剂。舍友没事,郭至最后退学处理。你也想过做这种事,但最后没做成。你真想帮帮她这种人。
网友在微信里开玩笑,邢老师最近过得不错,变成大善人了。然后催你总结网站的新单,最近都是家暴的男人,喝酒马上风的死法和醉驾的死法意外地适配此地的死亡率。
在午后热日里整理杂货店的货物,给何司理发了个回a县的消息。
你们已经讨论过要回a县的事情。
回家乡打地产官司很麻烦,但你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回来的,十七岁在离家火车上不断深埋的仇恨茧子,终于可以打破。死去的老爸继承的小楼被叔伯自动使用,这大大方便了你的律师取证。
回家乡最麻烦的是可能碰到认识的人。
烦人的舍友,脑残的同学,傻缺的男老师,坐在高铁上你一幕一幕想起一些本以为忘记的画面,不过和你没有太大关系,不过可以找点相似的人杀掉。就像网站上成立的互助联盟,可以互相帮助杀人。
但是为什么最后要变成这样呢?这些贱人不可以自己死去吗?要让别人辛苦地来清理。
办好酒店入住手续,你扫了辆自行单车回三中看看。
说起来,你考上和何司理认识的那所实验高中之前,初中就是在这所中学里度过的,对于跳级念小学的你,初中是你唯一完整读完的学年段。
你不讨厌这段说不上光彩的回忆。和同桌两个人周末一起去发传单,在广场上搬家电,扯着嗓子宣传,最后嗓子哑了买水喝,一瓶水一块,公交来回四块,中午吃饭五块,一天总工资50块,没有剩太多钱,但你很开心,哪怕在高中得到许多次丰厚的竞赛奖金。高中所谓的履历,只有被别人提起的时候才有点闪亮发光。
初中生活离你太远了,五年七年九年…太远了。
当时你很讨厌初中,一个原因是——你想杀了你同桌。
你越喜欢她。
你越想杀了她。
08
烧烤味道的风吹进脖颈,不热,却让人烦。你皱着眉看着插队的年轻女人和她带的初中生太妹。说太妹不合适,毕竟这位初中生规规矩矩穿着火红斑条的校服。但是,两个插队的人,还是叫太妹吧。
你双手插兜,任由对方两人插队买了烧烤。薛如意似乎没认出你。你不知道什么心情,等着那两人走开再悠悠和老板结账,拿着碟子落座时,却看见薛如意回头盯你。
她看见我了,你心中一掂,然后再次低头,就像两个陌生人的对视。
“我放过你,为什么你不放过我?”在薛如意向你走来时候,你用力咬破爆浆的芝士丸子。
她戴着梅花形的金耳环的,棕色波浪卷,对比你印象中那张粉嫩的脸颊,老了十岁有余。
“邢许?”她犹疑地开口。
你缓缓抬头。
“怎么了?”没有寒暄,你扯出一点笑,然后说,“薛如意?好久不见。”
她对你的平淡有点失落,但很自如地拿出手机,带着那种信任和理所应当的眼神,“加个微信吧。”
你继续拿起一串烤韭菜,视线扫向远处电动车旁站着的小女孩,“你的小孩吗?”
薛如意默默收回手机,“我没有小孩。”
“噢噢。”
你想起,初三下学期,你陪她去打胎。
你最后还是打开微信二维码,“加个微信。”
在酒店洗澡出来,你收到薛如意的信息,“邢许,好久不见!”
你仍然喜欢她身上充沛的热情和永远不会改变的乐观特质。
所以,你仍然厌恶她的欺骗。
她在初三,陪着她同乡的哥哥卖淫。
在a县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