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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节哀」,这句话伴随着他发传单的忙碌上午之中。

烈日当空,临近正午,连锁超市欢庆开幕的活动终于告下一段落,热到快要虚脱的吉祥物「棉花羊」瞬间顾不上形象,大剌剌地挨坐在阶梯边大口喘气。

似乎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竭尽了,直到顾客逐渐散去,布偶装里的人才从疲累缓和过来,笨拙地摘下厚重的绵羊头罩,露出了脸。

显然是闷坏了,少年双眼迷濛,汗水淋漓,瀏海及发鬓全被打湿,白净的脸蛋上早已晕染一片酡红,瞧像一隻辛苦游上岸的落水犬。

不过这会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他总算活了过来,甚至以出气似的力道,将搁在一旁的绒毛头罩胡乱擼上一遍,咕噥了声:「怎么搞的,这世界也太热……」

他舔了舔唇,琥珀色的眸子最终聚焦在斜对面的某栋住宅。

悲喜隔着一条马路,超市这儿在欢庆开幕,但那栋住宅倒在办着丧事。

一个上午,临时搭建的灵棚进进出出了许多人,前来奔丧的亲友似乎从没停过,因此少年那时发着传单还嘟噥了一句,「看起来人缘很好呀。」结果被同来兼差的吉祥物二号呸上三声,让他默念阿弥陀佛,别乱说话了。

少年实在不懂这些事的忌讳,只是吉祥物二号不肯罢休,苦口婆心地向他嘮叨这样会冒犯到人家,儘管他觉得自己明明是夸讚对方,哪里冒犯了,但还是顶不过吉祥物二号的叨唸,终究顺毛般的唸出佛号。

然而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目光和耳朵一直被哽咽啜泣的人们勾去,「请节哀。」听到这句话时,少年不禁沮丧地想——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对灭绝的渡渡鸟说声请节哀呢?

少年望了好一会儿灵棚那处,最终收回视线,习惯性地揉揉膝盖,准备起身去领薪水了,怎料他布偶装的大脚丫不小心踢到阶梯上的头套,便眼睁睁的见它一路连滚带弹地溜到马路边上。

但这也太会滚了吧,他不满咕噥着,急急忙忙去捡头套。

不过当少年捡起头套,拍拍上头沾黏的沙石时,却发现自己恰恰就在那户丧家的正对面。

而且和灵棚里头的照片对上了眼。

年纪估摸不超过三十岁,照片里的男人五官张扬锋利,深邃立体,不禁令人感叹是极具杀伤力的英俊。少年怀里抱着头套,怔怔地瞅着好一片刻,接着将吉祥物二号先前的叨唸完全甩去后头,喃喃地开口:「还真帅。」

于是可喜可贺,这三个字便换来当晚的鬼压床。

少年是在朦朦胧胧之中醒过来的。起先,他还以为是太过疲累的原因,所以身子才会特别沉,但当他下意识想屈起腿按摸时,却发觉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彷彿被一股力量狠狠钉在床上,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只剩双眼了。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终于在小夜灯微弱的灯光下,隐约看见一团朦胧白影飘浮在半空中……

「原来你叫孙临安啊。」

忽地,耳边传来低沉的嗓音。是男人的声音,贴着极近,冰冷冷地轻唤着他的名字。

「你、你是谁?」

发现自己还能说话,只能乾瞪天花板的孙临安便紧张地囔囔起来:「你你你这隐形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一股寒意如蛇般的从脚底窜了上来。他听到男人在笑。

「你的薪水袋上有写。」

可恶,床头柜上的薪水袋出卖了他!

要不是现在动不了,孙临安多想爬起身,将那袋钞票少得可怜的薪水袋痛撕一顿!

「至于,我是谁嘛。」

只见眼前朦胧逐渐透出轮廓,越发清晰,直到足以看清完整面貌——飘坐在半空中的男人身穿一袭纯黑西装,悠间地翘着长腿,皮鞋鞋尖勾起床上人的下頜,睥睨着他,「这下,你总该想起我是谁了吧。」男人撩起笑,「小渡渡鸟。」

儘管当时只是短暂一瞥,但男人的英俊确实叫人难以忘记。孙临安睁大圆溜溜的眼,吃惊地问:「你是照片里的那个男人?」

男人微微倾身,朝孙临安一笑:「哟,这次终于学乖管好自己的嘴巴啦,我还以为你又要说『还真帅』。」

孙临安抿了抿唇,直觉这傢伙不大好惹,而后小心翼翼地启口,甚至默默用上敬称:「那个、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因为别人都是哭哭啼啼的请节哀,就你一个另类的还真帅,你说我不找你,找谁呢?」男人有如缠绕在他脖颈上的毒蛇,吐着信子。「难道,你没听过乱说话可能会被跟回家这事吗?」

「——被跟?」

唯物主义至上的孙临安疑惑地眨了下眼,始终难以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您是说,被鬼魂吗?」

男人笑出声,又以鞋尖抬了抬孙临安的下頜。「不然,小渡渡鸟觉得我除了是鬼,还能是什么?」

孙临安想都没想,就说:「可能是隐形人啊。」

男人愣了一下,随后又低低地笑。「原来是一隻异想天开的小渡渡鸟。」

孙临安实在想问对方为什么老是叫自己小渡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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