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虞沿着水流走了走,未出事时,这里定是曲水流觞,歌姬舞娘,有酒有歌,有人赋诗有人舞剑,那是怎样一番盛景。
可惜,如今并非盛世。
时不虞暗中嗤笑一声,就皇帝那个德性还想盛世?不知多少阴魂在吞噬大佑的气运。
藏住脸上的不屑,时不虞去了上次住过的房间,待青衫去检查过,又安排了人在关键位置守着,这才让言德进来问话。
言德是二管事,平时多数时候跟在罗青身边行事。
“岩一呢?”
“公子失踪,他却完好,大管事把他关起来了。”
时不虞微微点头,做戏得做全,是要关起来,换到其他人家,肯定就先打杀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何宜生进来时便留意了漏刻,回道:“刚到未时。”
未时,还早,夜晚才是做见不得人事的时候。
“今日来的人里,有谁可疑?朱然是何表现?”
言德恭敬回话:“朱然便是醉酒睡下的四人之一。”
时不虞笑了,以为醉酒留下便可躲过嫌疑?他和言十安的交情完全没到留宿的程度,便是喝多了,也该由下人带着回家才对,这是欺言十安家底薄,不懂这些?
“另外三人也好好查查。”
“是。”
时不虞接过宜生递来的茶盏捧着暖手:“言则发现言十安不见,出面帮对方打掩护的是谁?”
言德不愧是被信任的二管事,对这些事早早做到心里有数,被表姑娘一问起便能细说分明。
“当时出面的是陈家二公子,外祖是从三品的于老大人,和公子是同窗,平素和公子关系还不错。”
时不虞把这个陈家从脑子里拎出来,不怪言德要提他外祖,实在是陈家祖父过得早,陈家其他人皆是烂泥扶不上墙,如今陈家最高也就是个六品。
把陈家盘根错节的关系捋了捋,时不虞吩咐道:“让罗伯查查陈家和章相国的牵扯。”
言德应下。
这时守在门外的翟枝来报:“朱公子酒醒了,遣人过来说实在有诸多失礼之处,待公子回来再向他赔罪,这就帮忙去找人。”
“行事完全不留人话柄,朱凌教得好。”
翟枝问:“可要奴跟上去?”
“不必,不会有任何收获,反倒可能打草惊蛇,只需留意他离开的时间即可。”时不虞喝了口茶:“让下人慌起来乱起来,以言十安众所周知的门第,遇上这种事下人不能过于能干懂事,我这院里也得外松内紧。至于外边那些事,交给窦元晨和庄南。”
“是。”言德应下,然后又问:“若是再如之前一般两方吵起来,小的们该如何?”
“那就该我出面了,来通知我就行。”
“是。”见姑娘没有其他交待,言德告退离开。
时不虞捧着茶盏静静的坐着,时不时喝一口,待杯中的茶见了底,外边有了动静。
言德进来禀报:“姑娘,曾显曾公子来了。”
曾显,言十安那个同窗兼对手,也中了举,排第七。
时不虞和他不熟,对他爹挺了解,白胡子说,曾正人如其名,过于正直,容易折。
曾显是他的老来子,被他教导得也是眼里揉不了沙子,言十安这次雅集名单上没有他。
“他有说来做什么吗?”
言德道:“这周边有一处宅子正是曾家的,窦公子问清楚后便派人回城向各家陈情,曾家是来得最快的,还是曾公子亲自前来。”
时不虞稍一想:“去告知窦元晨此事,是他开的头,便由他来管,我一个胆小身体弱的女眷,就暂时不出面见外男了。”
“……是。”
何宜生给姑娘换了茶。
时不虞重又捧着暖手,似是感慨般道:“曾家会有麻烦。”
何宜生不解:“不过是来开个门,帮忙找找人,也会有麻烦?”
“皇帝此次若不能如愿,一腔邪火定是要发作出来的。若是没有曾显参与进来,倒霉的会是出了名帖的窦家。”时不虞轻抚茶盏:“曾正曾经上折子参章相国纵容族人抢占百姓良田,章相国心胸狭隘,恐怕早就记恨在心,如今有机会扳倒曾正,他不会放过的。”
正说着话,青衫领着一个眼熟的人进来:“姑娘,夫人回信了。”
“快快快。”时不虞赶紧把茶盏放一边,一脸期待的道:“让我来看看她是怎么骂我的!”
公子正涉险,眼下并非值得开心的时候,可姑娘这番模样又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青衫双手奉上,努力将嘴角扯平。
薄薄一张纸,上边只有寥寥几个字。
“时不虞,迟早我会杀了你的!”
竟然没有骂她。
时不虞沿着折痕把信折好扔在桌上,心里多少有些替言十安难过,骂她几句也好啊,好歹那代表着对言十安的关心。
可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