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休息的时间,洛桑对余颂说,在结婚之前,你可以暂时睡在客房。
为了他这个远道而来的小新娘,三人把房间整理得干干净净,置办好了日常生活用品,床单被套也全都换新。房间里没有窗户,门锁也是坏的,可以随意从外面打开,室内除了家具外,只有一个小书柜,里面塞满了当地语和汉语的杂志书籍。
这间客房在兄弟三人的房间对面,洛桑说有任何事可以随时找他们。余颂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逃出去。
半夜逃走肯定不行,就算他运气好撬开了大门跑到大街上,但他身无分文,附近也没有坐车的地方,他不会开车,总不可能走回家去。
他必须得想办法联系到能帮助他的人。
余颂想起了那几个背包客。
青年留下的电话号码他还有印象,因为后四位数字相同,所以念起来格外顺口。余颂一边在心里默念重复数字,防止自己忘记,一边计划怎么才能获得出门的机会。
在此之前,他得先试试他们的态度。
当洛桑带他去洗澡的地方调冷热水时,余颂假装不安地问起:“我没有换洗衣服。”
“不用担心,”洛桑说,“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他拿了个木盆给人放在洗漱台,里边是叠好的浴巾和衣服,还有洗脸用的毛巾,牙刷牙膏之类的,乍一看东西倒还很齐全。
这边只有一个很大的淋浴间,可以在里边冲淋或泡澡。余颂洗的时候,洛桑就站在外面等。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里边也没水声了,只是人还不出来,洛桑敲了敲门,询问怎么回事,半天才得到小声的回答。
“没有换洗的内裤。”
洛桑扭开门把,堪堪拉开一条缝时就被一股力量挡住。刚洗完澡的余颂探出头,整个肩颈被蒸出一圈粉色,头发湿淋淋的,像只刚淋完雨的羊崽。
他很难堪得不敢抬眼,却不知自己这股青涩的样子却更容易引人生出坏心。洛桑假装没听到的样子,弯下腰将耳朵凑近人唇边:“什么?”
余颂的耳根更红,只好又为难地重复了一遍。洛桑这才恍然大悟,调笑着说:“那件袍子很长,在家而已,你不穿内裤也没什么。”
余颂的脸色由红转白,他强忍着被冒犯的不适,鼓起勇气说:“可以买几件新的吗?不穿内裤,我很不习惯。”
他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真诚,洛桑思索了一阵,终于没再为难人:“好吧。”
余颂松了口气,他刚要关上门,却被手掌扶住门沿阻止。余颂吓了一跳,不安地抬高视线,跟洛桑对上眼。
“我帮了你,你准备怎么报答我?”洛桑问。
余颂没想过这点,他拧紧眉毛思考,犹豫半天刚吐出半个字,就被一根手指轻轻挡在唇前作为阻止。
洛桑不紧不慢地提醒他:“先不要这么快给出承诺,等你想清楚了,我再来拿回我应得的东西。”
说完,洛桑便帮人合上了门。
余颂换完了衣服,回到属于他的房间,关上房门后,独立空间里短暂的安静让余颂如释负重,整个人维持着一动不动。
他已经没力气再去思考洛桑的话了,今天的他实在经历了太多,全身骨头都像被拍散般无力,眼睛哭了太多次,眼皮肿胀到一碰就疼。他关上灯,让自己融进黑暗里,合眼养神。
今天过得如此漫长,余颂又被疲惫驱使着被迫进入睡眠。由于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他的神经过分紧绷,于是导致睡得太浅,竟被微乎其微的脚步声惊得醒来,睁开眼睛,结果看见那森握着毛巾,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
把眼睛闭上,那森说。余颂一闭眼,眼皮便被覆上一层柔软的冰凉,很好缓解了双眼的胀痛。一双带着厚茧的手把住他的腕子,给之前绳索绑出的红印子悉心抹上药。
离开时,那森给人房间里点了几柱塔香,沉闷的苦香味拥有安神的效果,让余颂的精神逐渐变得轻松。
他原来是个这么细心的人。
余颂迷迷糊糊想到那森的眼睛,就这么睡着了。
隔日,余颂醒得很早,听见了一阵念经的声音。他往外瞅了眼,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供神台旁的小房间,门没合上,刚好能看见里边的景象。
佛堂内点满了酥油灯,照得中央的神像反着金光,俯视的目光里充满对人世间的垂怜。那森跪在中央,将转经筒举起放在胸前,双眸紧闭,嘴里念念有词。而萨杰和洛桑给神像上完香后,也跪下来拜了几拜,闭眼虔诚地祈祷。
这幅奇异的景象让余颂忍不住一直盯着看,对他这种从小接受现代化教育的城市小孩来说,宗教离他算是比较遥远的。他知道很多人也会对着佛神上香参拜,可是这种情况又好像跟他现在看到的不太一样。
这场早会持续了很久,终于结束时,萨杰一转头就看见了窝在被子里看向这边的余颂,他高兴地说:“醒啦?现在正好可以跟我们一起吃个早饭,不然过会儿大哥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