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入冬了,车窗外的天空不再是万里无云,而是变成了一片灰蒙阴霾。坐在保母车上,韩思芳怔怔地望着外头,像这种可以让她发呆的片刻时光,对她而言已经是最珍贵的奢侈。她眨了眨眼,目光没有焦距。已经过了三个月,她仍然不时就会想起陈士诚;想起他的冷漠,想起他的淡然,想起这十多年在他身上所造成的改变。十几年前他是那么的温柔,从来不会生气、总是充满着耐性、把她当成公主一样捧在手心。说来也挺好笑,自己打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一直幻想着长大之后可以嫁给士诚哥,岂料,最后这个梦想竟彻底毁在一群无知又荒谬的邻居手里。士诚哥应该是恨她的吧?只是没说白了而已。这其实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毕竟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却无法为他挺身而出,仅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段荒腔走板的发展,一步步把他给逼出了小区。忆起那一夜她鼓起勇气索吻,却被委婉拒绝,她的胸口便止不住地发疼。她还能再继续加油吗?她还能够再更努力一些吗?努力让他原谅她,努力让他渐渐喜欢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文娟,”她侧头唤了一旁的经纪人一声,道:“你帮我看一下,这两天我还有哪些工作?”许文娟从手上的记事本里抬起头来,瞟了她一眼之后,从提包里又拿出了另一本笔记本翻了几页。“明天要录访谈节目,八点就要进电视台准备,下午一点要到片场去拍阳光咖啡厅,晚上八点准时要上政霖大哥的节目。”许文娟又往下翻了雨、三页,才道:“后天一大早要到福隆去拍那支矿泉水的广告,下午要进棚补拍室内的镜头,晚上要到电视台去试连绩剧的服装。”她啪的一声阖上本子。“暂时先报告两天的行程,怎么?干么突然关心自己的工作?”“我已经三个月没有放假了。”“上星期不是才让你休息过了?”“才半天,哪能算是什么休息。”“不然你想休息多久?”许文娟表情不苟言笑,彷佛每天都有人欠她八百万似的“你现在正值事业的高峰期,不好好努力可以吗?”韩思芳沉默了几秒,一度想反驳,却又觉得跟经纪人争论这个也没什么好处,索性别过头去,再次望向车窗外的天空。“下星期一。”半晌,大概是不想cao坏了公司最赚钱的金鸡母,许文娟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道:“下星期一我会帮你把时间空出来,你好好休息吧。”韩思芳愣了愣,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带了抹怀疑。许文娟回睨了一眼。“看什么?反正工作还是得做,又不是放了假就可以不用做。”她冷哼了声,将记事本收进提包里“你多放一天假,之后还是要压缩自己的时间把事情做好。”韩思芳静了一会儿淡应了句“我知道,你最好了。”“啧,你真是”许文娟又露出了那副不以为然的脸,刻意望向车窗外,终究还是忍不住多念了几句“人家待这一行的,是巴不得工作愈多愈好,趁着自己还有名气,能多捞就多捞点,哪有人像你这样?”听了,韩思芳低下头,露出微笑。虽然文娟总是这么严苛,而且一点也不亲切,但她知道对方说穿了也是为了她好。演艺圈竞争激烈是众所皆知的事,只要曝光率些微下降,马上就会有后进新人爬上来把她给取代掉。这些道理她都懂,然而,这几年下来,她总是忍不住问自己——这真的是她要的吗?就这样一直被镁光灯包围着她就会幸福吗?那张字条就夹在陈士诚的汽车挡风玻璃上。他起初不以为意,猜想大概是打扫阿姨、或是院所警卫留给车主的讯息,例如:“某月某日停车场将施工整修”或是“某月某日停车场将进行消毒工作”之类的提醒事项。但他猜错了。上次兜风的地方见。字条上短短几个秀气的字,他立刻就知道谁是字条的主人。坦白说,在理解到是“她”的那瞬间,说不高兴绝对是自欺欺人,可是转念想,为了一时的愉悦而贸然踏出第一步,那么往后接踵而来的灾难又将怎么处理?
最基本的一点,她是女艺人,而且是红透半边天的女艺人,任何男女关系势必会对她造成冲撃;反之,他只是个平凡的外科医师,若是恋情不幸浮上了台面,肯定也会影响到他的工作。再来一点,当年他搬离云华冠喜的时候,和邻居当然闹得不怎么愉快,而所谓“邻居”也包括她的父母亲。万一,当然这只是举例,倘若有朝一日他们认真谈了感情,他又该怎么应付她的父母?曾经,他待韩爸韩妈有如自己的长辈般敬爱、体贴,可他们却宁愿相信别人的话,也不愿意相信他陈士诚!你真是猪狗不如!亏我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儿子看待!我们家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唉,又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将手上的字条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他决定不去赴约了。明知道样发展下去肯定是一场灾难,那么他又何必偏往地狱里走?还是别去了吧。他开着车,直驶回家,吃了饭、冲个澡,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点了一盏台灯,埋头苦读最新一期的临床医学原文报告。别去碰她,别去招惹她。这是他给自己的警告,也是他一直放在心里的低喃。他刻意以忙碌来逼自己忘了那张字条,麻木自己的想望。然而,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心里头就是有一股隐隐约约的牵挂悬在那儿,彷佛有人拿了小小的鱼钩在拉扯着他。过了不知多久,疲劳感渐渐浮现,他发觉自己精神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