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这樊封极有心机,为了博得公主高兴,打听来了很多后者最喜爱的物件,久而久之,便害得公主情根深种。
可当年先帝去世,九子夺嫡,宫内局势大变。樊封利用多方势力的制衡异军突起,不仅成功扶持先帝最小的儿子登基,还依靠“要迎娶公主”一事博得了名声。
可当熹微散去,波光不再闪烁,才知道躺在汩汩泉水里的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只是一颗坑坑洼洼的黑石头。
采薇公主被人下毒死在冷宫,连陛下都罢朝了,可樊封却一声不吭奔赴了边疆,数年情意竟都值不上一句关切。实在令人心寒。
而且说句心里话,她并不认为“太监养子”这个身份有什么值得羞耻,或者值得他人评头论足的,从泥泞最斑驳处走到阳光下,这明明是强大的证据才对呀。
“荆微骊。”
字正腔圆的三个字从她头顶喊出来,强行打断了才刚演到一半的回忆,被唤的人猛然抬头,不出意外地撞进那双黝黑的眼眸中。
猛烈又黯淡的颜色,仿若瞧不见半枚星子的天幕。太沉重了,又太诡异了。
她怕了。
手指瑟缩回来,荆微骊战战兢兢地行礼:“请王爷恕罪,小女想起家中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樊封沉着一张脸,小指微动,但还是没有出现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冷笑:“也好,你早些回家去罢。”
丝丝缕缕的情绪渗透进少女的五脏六腑,这种被人死死攥住的窒息感让她险些腿软,她不敢抬头去看,更不敢猜。
这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像极了在灵阑寺那日。
长剑入喉,红莲遍地的一幕犹在眼前,她咬紧了下唇,生怕自己再不小心露出痛苦的表情,到时只会惹得他更不愉悦。
她想活着。
望着那道因双腿无力险些把自己绊倒的背影,樊封闭眼,压住心火:“行了出来吧。”
耳边传来两声轻而淡的笑,霍平芜连走路姿势都透着两分吊儿郎当:“哎呀呀,我方才是瞅见北越王殿下将娇滴滴的小姑娘吓跑了吗?真是可怜,别是哭了。”
面无表情地斜他一眼,他直截了当:“吃惯了粗茶淡饭的人,自然容易被山珍海味吓到。”
—
既然珍重的人都走了,樊封自然没有在马场多待。
纵然在马场遇着荆微骊是个意外,可他是打心底里想跟她多待会儿,起初还想着,实在不行就用一些粗暴但有效的方法,将她留在身边再从长计议。
可当他低头看见那对媚不自知的眼时,心里滋生出来的邪念顿时烟消云散。
他不要做赏花的游人,要真正拥有这棵桃树才好。
“过几日就是采薇的冥诞了,你可记得抽出时间去烧纸钱。”
回去的路上,霍平芜拍了下他肩膀。
樊封驻足一瞬,口气有些许波动:“知道。”
当年那场意外来得太快,他们还没想好未来,就戛然而止没了未来。
自从跟采薇初见起,好像一切都开始失控。
起初,那位富有野心的小公主把他推进池水中又把他救上来,以“救命恩人”自居,诓骗了他整整三载。
那时候,她问他想不想尝尝权力的滋味,想不想让那些欺负过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他点头了。
其实这一切与传闻中的故事恰好相反,是采薇看中他背后的前任丞相,特地用手段来到他和霍平芜身边,用尽心思让他们站在了同一阵营。此般种种,也是皇子内斗发生的前一个月,樊封才想明白。
这哪里是什么九子夺嫡,分明还有个想效仿前朝女帝的公主殿下。
当年前丞相曾说过,他是个心肠好的孩子,分不清利益纠缠,却看得明白善恶。可樊封认为,他老人家错了,毕竟他在采薇这儿,就结结实实地栽了个跟头。
曾经以为的挚友,却为了帝王之位转头就送上了屠刀,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来得被他想得还要快。
纵然雾霭散尽,他还是把采薇视作“恩人”的,毕竟当年的确是她拉了他一把。
可他眼中的朋友,为了治他于死地,不惜与敌国联手,给他准备了一场坑杀之术,给霍平芜准备了一盏鹤顶红。
但可惜,论野心与对权力的执念,樊封自认不如采薇。
可是论手段,采薇不及他。
那盏毒药也是他对采薇最后的试探,如果她对他们还心存善念,大家自然相安无事,可如果杀心真的再也无法湮灭,最后的结果便是点火自焚。
忽然,一阵邪风卷来。
散了过往尘埃。
樊封推开了霍平芜的手,有些不想回忆那个死了还给自己添麻烦的女人:“剩下的路我就不送你了。”
“哈?你去哪?”
“进宫。”
话音未落,男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霍平芜站在那里直啧嘴。
难怪白老将军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