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登门了。
是鸿胪寺少卿家的明芙,亦为荆三姑娘的闺中密友。
“阿骊,我可是专门来给你下喜帖的。”
明芙一进门,就笑容满面地给房中人递上一张绘了比翼鸟的信笺,上面还用金墨赫然落了个“喜”字。
荆微骊下意识挑眉,有些犹豫要不要接:“你先前不是说,你父亲属意把你嫁给城东的康家?怎么,换人了?”
“没,还是他。”明芙收了笑,一脸平淡地落座,那封请帖也顺势被轻飘飘地丢到了桌案上:“人这一辈子左右不过五六十年,说到底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嫁给谁不是嫁啊,至少康家那个心里头有我,嫁过去总不会吃亏的。”
秀致的眉心皱得更厉害,她有些难应话:“阿芙,你不用瞒我,想来定是你那正室嫡母又同你父亲那里吹耳旁风了吧?”
明芙低着头,不回话。
但已然给了答案。
叹了口气,荆微骊抬手去拿请帖。
她指尖白得发光,好比木桶中的奶乳,一纸红柬夹在其中,极浓极淡的色彩碰撞,是说不出的养眼。
趁着她默读请帖上内容的闲暇,明芙转了话锋:“阿骊,我听人说百花宴那日你不慎落水了?还被北越王的人救了?”
北越王三个字被咬重,原本平缓的语气也硬生生扯出点不寻常的旖旎。
耳根一软,捏红纸的手也一抖。
赶忙把物件放下,她硬撑着说道:“那时我危在旦夕,北越王手下有一位名扬天下的医郎,他是看在我父亲的面上才允我进王府的。”
她把话辞说得中规中矩,明芙挑不出错处。
可其实若她再仔细一点儿,便不难看出已经被掐得微微泛红的指肚。
她在紧张,在心乱如麻,在怕她继续问下去。
好在明芙没有察觉到她的不自然,更没有过多为难她,话锋很快就扯到了她那个即将共赴白首的准夫君上,而这一页就这么翻过去了。
卷翘的乌羽轻颤,荆微骊扬着笑眯眯如月牙泉的眼,说不如去灵阑寺拜拜佛祖祈顺遂。
明芙素来最信佛祖、观音,一听她主动提议,自然也是恨不得拍手叫好。
前往灵阑寺的路上,两人坐的是明家派的马车。许是顾忌明芙不日就要嫁给皇商的儿子,明家人待她也好了几层山高,连派出来拉车的马都是难得一见的黄风驹。
沿途路过风秀大街,前呼后拥的人墙左右挤了三排,纵然车水马龙,却也无人敢扭身走进街口。
“快看!那是北越王殿下!”
马车外,不知是谁振臂高呼了一声,人头攒动间,马车更难以前进。
许是有人围上来堵住了马前路,车身猛地一振,荆微骊的脑袋歪到一边,发间的珠钗险些撞上硬处。
连忙扶住额穴护住脑袋,她侧首,犹豫着捏起窗户帘帐一角。
似蝉翼的料子薄薄一层,宛若凝玉的手指禁不住地轻颤,那面帘子被慢条斯理地掀开,一柱天光顺势斜斜打进来,大半个车厢都被塞填满。
她探头探脑地瞧过去,目光落定。
不偏不倚,与高坐在威风黑马上的男人对在一处。
凛冽黑甲于晖日下耀眼夺目,墨发高高束起,利落英武。男人五官深邃,神色不苟言笑,薄唇紧抿,长眉入鬓,极深的瞳色蕴着寒潭,仿蛟龙沉眠。
他不是话本子里的那些鲜衣怒马少年郎,却有人令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与其说是凡人将领,喻他为屠戮鬼煞更为妥帖。
心窝猛抖,她匆匆松开手,将车帘放下。
一切归于平静,她的惊慌失措与耳根泛红无人能见。
即使是就坐在右手边昏昏欲睡的明芙。
下意识抬高手腕揉了揉软腮,她撇嘴,故作镇静淡定,试图将方才所见所听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
她不知,自己躲得太快,没有瞧见男人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喜。
月老笺
◎既然喜欢,为何不去夺过来?◎
骏马疾驰,很快就消失在了主干道。
随着这位玉国战神的离去,摩肩接踵的百姓也速速散去,街头巷尾恢复如初,方才的吵嚷好似一场般若大梦。
车辙重新滚动,时不时传来两声策马的鞭打声。
车厢内,明芙睁开眼,有些迷茫:“不都说那位北越王殿下出身低微,为人歹毒吗,为何在京城百姓中如此受追捧?”
心里躁动不安,她没忍住又捏起帘子一角,桃花眸顺着看出去,外面早已没了那道高大的身影,街道不算空荡荡,一颗心却有些无地自容。
悻悻松开手,她回头:“他保的玉国的疆土,护的是百姓们的家国,可在朝局中侵害的,却是官贵们的利益。”
皱皱眉头,明芙还是不懂。
没有再继续解释,荆微骊淡然一笑,很自然地岔开了话题。
咕噜噜的辙轮穿来有规律的滚